戏墨为多,无足挂齿。

  过路人  

诗与辞

一、

  “诗词?”语文看到自己家门口站着一个姑娘,捧着脸望着窗外,“你来做什么?”语文很警惕地看着她。

  “哥,这样很伤人心诶……我只是来交稿的……”诗词很无语地挥了挥手中的文稿。

  语文又看了她一会儿,确定她没有任何捣乱的迹象后终于放松下来:“其实你交电子稿要方便的多……哦,对了。”语文似是想起什么,“昨天修辞打电话给我,说她打算回来了,就这几天到。”

  “哦。”

  “我还以为你会很高兴的,记得那孩子和你感情很不错啊?”语文意外地看着她。握着钥匙开门的手顿了一下。

  “当然开心……”诗词很随意地把文稿纸放在楼梯上,“我走啦!不用留我,省了你茶水,不用谢我。”

  诗词留给语文一个很干净利落的背影,这是很难得的。诗词这种家伙,不但思想敏感十分感性还喜欢四处交流谈谈心得……好吧,就是很能侃大山的意思,只不过用词地文艺点,重点是她一定会拉着你兴奋地聊聊天,不请自来得到你家坐坐喝喝茶水吃吃点心再走得心满意足。总之磨磨唧唧的她基本是与干净利落绝缘的。看来这个消息对她还是有影响啊……还以为她又会兴致勃勃缠着自己表达一下心情呢。

  语文想着,暗自摇了摇头,算了,年轻人的事年轻人自己解决吧,不对,自己也不老!她们也都是老妖怪!

  此时被语文碎碎念的老妖怪之一,诗词小朋友漫步在语文住宅不远处,如幽魂一般飘荡……嗯,是闲逛。但怨念已经比得上正派幽魂了:为毛不先去语文家吃点东西再走啊!他那还有那么多好书,顺便捎一两本走都是赚了啊!!哪怕只是蹭两块桂花糕这趟也不算白来嘛!但是正派幽魂知道了她的怨念为何估计会先弄死她,以免拉低幽魂这个大家族的出息。

  诗词悔恨地盯着语文家窗户懊悔,只不过是修辞要回来了罢了,自己走哪门子神啊!只不过……修辞要回来了呢……

  窗户被语文擦得很干净,映出了身后火红的枫树,秋未至却已有枫叶提前飘飘落下,也不知是忘了时节还是就那么固执。诗词当然记得,自己第一次知道还有修辞这个拟人体的存在就是因为如此美的枫树而勾起了好奇心。

  那张明信片上的层次各色的红美得恰当好处,显得那棵普通的树如此震撼人心。“我现在这样就很好,谢谢先生好意,愿您安好,勿念。”字很秀气,署名是“王染雯”。

  那天诗词被语文忽悠着同意了替他跑去老远一个小城市演讲,反应过来自己被耍后心情极其不爽,在语文家以借书的名义帮语文把所有的书重新理了一遍,理得十分“有序”而“整洁”。在抽出一本老古董一般的书时,一张明信片落了下来。明信片四个角微微泛黄诉说着这张纸的陈旧。

  “哥,王染雯是谁啊?我怎么不知道?”

  “什么谁是谁,你不知道的多着呢……靠!你对我书架做了什么!!你的教养呢!你不给我理好我就……诶?染雯?”语文看到明信片愣了一下,又有点无奈地笑了笑,“这孩子倒是挺个性的……”

  那天,诗词记得自己被语文强制挽留去整理书架直到半夜;那天,诗词明白了不做死就不会死是真理;那天,诗词死皮赖脸地求语文把明信片送给自己;那天,诗词知道了原来还有一个修辞学的拟人体名叫王染雯,甘愿一个人留在不知名的某个遥远的地方。

 

二、

  诗词在小区长椅上坐着,她现在只是单纯地不想回家,家里冷冷清清的真的很无聊,但是她也不想去某某地方热闹热闹,她也很想静一静。所以诗词现在很纠结,这种时候要么就是选择太多不知该先做哪个,要么就是选择太少还是不知道该做什么。

  她曾经向修辞抱怨,人的这种心态就是犯贱,但还是会一次次犯,正因为总是犯所以才贱,毕竟物以稀为贵嘛。修辞站在一旁笑盈盈地说但是有些人就是可以变废为宝,作一首诗千古传颂,你可要好好学学呀。

  后来,诗词记得自己说……“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额……手机响了,而且还是政治的电话,不管自己后来说了啥都没有赶紧接电话重要。

  “嘿,政治。”诗词默想估计自己是没办法继续闲着了。

  “诗词,你最近应该有空吧。下周一的发言就由你来负责,应该没问题吧。”明明是在询问我的意见为什么语气如此肯定……

  “我能拒绝吗?”

  “给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

  “没有!”

  “……”诗词完全能想象出来政治微皱眉的模样,估计还会思索着要不要建议语文好好管教管教自己又或者亲自给我洗脑,那还真是荣幸啊……

  晚夏时节残花依旧灿烂,傍晚的风带来了凉意,残阳染红了半边天,偶有人来人往,一切都那么静谧美好,除了政治的声音。“政治,你知不知道每次接你的电话我都得忍住把你拉入黑名单的冲动,这样好累……”

  政治你居然挂电话……一定得找机会拉黑他!

  那时自己在演讲前时不时去骚扰语文问关于修辞的信息,语文也表示很想拉黑自己,但他同样表示,他的素养还不至于像我那样恶劣。后来,终于有一次,语文说,“给我一个让我觉得放下手中的书帮你找修辞电话号码很值得的理由。”

  诗词想了想,道;“你不告诉我,我就乱写演讲稿,而且署你的名字。”

  “……你跟政治学坏了……”

  “哪有,我比他善良!”

  “你比他幼稚。”

  过程都是浮云,重点是诗词如愿以偿地要到了修辞的电话号码。在拨通修辞电话前,诗词和还没有接政治电话时一样纠结,绕着当地唯一的小公园走了几圈,最后深吸了一口气按下了通话键,感觉周围的气场就是风萧萧兮易水寒。在和语文交流心得时如此描述,然后被语文笑了好几天,打个电话紧张成这样,几千岁生日都白过了。

  “您是哪位?”声音出乎意料地温婉,诗词很快联想到那位女诗人,上官婉儿。

  “王染雯?”

  “嗯,我是。”

  “我是诗词,最近在语文哪儿知道你……我可以来你那儿玩玩吗?我只是最近没什么事而已,不会打扰太久的!”话语有些语无伦次的,废话一堆,该解释的也没解释清楚。可是修辞什么也没问,只是说了一声好,把地址给诗词,然后问诗词还有没有别的事。整个过程都极其有礼貌,诗词难得反省了一下自己是不是真的越来越没大没小了?又回想了一下语文以及那一大帮个性奇葩学科,很快下了决心:还是该咋样咋样吧。

  那时诗词对于修辞的印象就如同古时大部分女诗人,知书达礼,善良友好,聪慧有才而不张扬。当然,混熟了以后这些美好的幻象是肯定会被毁的,但也因此而变的更鲜活。正如你用太过繁华的修辞手法去渲染,实在不如那种简单而直接却鲜明的描写来得深入人心,更能引起人们的共鸣。太完美了就会有距离感,过于礼貌就是客套。

  “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的无礼!”仿佛听到语文的带着怒气和怨气的声音,以及站在一旁轻笑的修辞。那时,生活真是美好。

  不过……诗词看了看手机上的备忘录,历史昨天说今天会请她吃饭。所以……诗词伸了个懒腰,现在的生活其实也不赖。

 

三、

  “为毛线政治也在!”诗词看着对面的人,笑得一脸懒散的历史后面还跟着面无表情的政治。

  “他可是财主,你去他那蹭饭吃的绝对都是好东西,无论档次还是美味程度,比起语文那儿绝对是翻了一个倍的,你该高兴才是。”历史笑着摸着诗词的头。

  “但气氛也绝对是降了一个倍的……”诗词很不满的小声说道。

  “今天去四季园吃吧,可以?”历史回过头去征求政治的意见,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招呼诗词政治上车。

  四季园,那家店的饭菜其实很一般的,价格也很一般,唯一的不一般就是,修辞回来时,大家一起去吃的饭店。

  找个机会乐呵一下,是中国人的特点。我欲送君归去,一起吃个饭;君归与我话桑麻,必须吃个饭。饭局文化,政治应该是很懂这一套的。

  那时诗词在修辞那儿玩嗨了,直到语文打电话问她,她是不是也准备和修辞一起归隐了?在诗词一口否认后语文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骂,骂得很有技巧。没有脏话没有重复的话却适当用了反复的手法加强语气,间接讽刺用得委婉却句句一针见血,参杂少数的直接叙述点明中心,不时还恰当好处的做出让步使人心生愧疚之意。以上是旁听的修辞的分析。

  总之,语文的意思直白地说就是:你这一大堆工作还没做呢赶紧给我死回来。诗词收拾行李时问修辞,要不要和她一起回去。修辞在帮诗词定好机票后同意了,但晚她一步走。诗词回归组织后第三天修辞也来了,然后那天晚上大家一起去热闹了一下,无论是一级学科还是二级学科,有空的都来了。其实并不是所有的来人都认识修辞,但有个机会放松一下自己,何乐而不为?

  “诗词,别想你情人了。”一声调笑唤回了诗词的意识,回过神只见历史笑着示意她。原来已经到四季园了……不对,历史刚才说什么?!“历史大哥……我只是走了个神而已啊……”

  “你走了一路神。”历史停好车走进饭店,刻意无视了身后鬼哭狼嚎着抱怨的诗词。政治?他表情都没变过。哼,白费了一副好皮相。诗词悄悄对着政治做了个鬼脸。

  点了菜,吃着饭,历史和政治讨论着某个话题……搞什么啊,原来他俩是有事要谈啊,还顺带着应付我的蹭饭……诗词听着有点想睡,压根听不懂好吗……历史大哥你不是向来不管国事的么……

  为了让自己提神,诗词边吃饭边瞎想边四处看风景。脑内一个念头无限循环:只要政治在,就是没好事,必须拉黑他。

  窗外的景色郁郁葱葱一片。这里的却什么都一般,除了窗外的风景,一年四季都美丽动人。当时大家还在讨论去哪家饭店吃的时候,修辞突然说,去四季园吧。

  诗词很好奇修辞想去的会是个什么样地方。肯定不是政治那样的财大气粗金碧辉煌表面文章十足,应该也不会是理科组那种快餐的模式,难道是语文那种一杯茶一个雅座耗一下午这样?那物理化学他们绝对会把气氛破坏得一干二净的。当来到四季园后,诗词比所有的幻想还要失望。木屋式装扮却用西式的方式点缀,结果不伦不类的,不过学科那一大帮人也是中西合壁不伦不类,也算是相配。

  诗词回过头准备和修辞一起进去时,却发现修辞的脸上也是满脸失望,似乎还有一点可惜。一顿饭吃到后来大家都略带醉意,诗词想作首诗来抒发心情,回过头见修辞嘴角微微勾起,带着一股满足的笑意,旁观着这一切。但是这种给人以旁观者的感觉透露出的疏离让诗词很不舒服,这种感觉他通常会在历史身上感觉到。历史有一种看淡了一切,以上帝视角对人类都冷眼旁观的气场,那是他的学科自带的,诗词懂。而修辞又略微有点不一样,她对这一切都充满了感情,却仍然置身世外,对这一切旁观。

  这里的世界有火的热情,那里的世界有光的温暖,中间有玻璃墙的冰冷。

  “过来一起玩啊,修辞,大家今天都很开心啊!”诗词很想把修辞拉入这个团体,修辞却只是捧着手里的饮料,轻声说着,也说不好说给谁听:“大家都很开心啊……这样真好……”

  “你不开心吗?”诗词感觉不对劲,握着她的手,问得很认真。

  “怎么会……我也很高兴。”

  向来很能说的诗词一阵无言以对。

  直到后来有一次,诗词似乎才开始明白修辞。那天,修辞站在语文家楼下,枫叶铺了满地红,她如此平静地告诉诗词:“我是修辞,能很认真的去记住,去渲染每一个如诗如画的场景,让人们体会到那一刻的美好,就足够了,结果对我而言,似乎就没那么重要了吧。”

 

四、

  诗词在窗边望着院子里的石椅。

  那场宴席散得零零散散,政治比较忙便走的很早,历史觉得无聊后也走了,语文留得比较久了,和修辞聊了很多。最后一类就是理科组那帮(除了生物,人家女孩子也早早回家睡觉)没节操没生物钟的疯了一晚上。但最后走的,是修辞,还有陪着修辞的诗词。

  修辞在离开前,来到四季园外围的花园,夜深时只有冰冷的霓虹灯与孤寂的月光依旧照耀。那晚的月很圆,似是暗示着这一场欢聚。又似是突显此刻的清冷。

  “感觉你……”诗词看着修辞坐在石椅上,原来这里还有石桌石椅吗。诗词想了想,换了一个话题:“你怎么会想到来这家店?”

  “我以前还挺喜欢这里的。”修辞看着旁边的植物,秋时节,植物总是半枯半不枯的,有人从中看出了凄凉,有人从中看出了希望。“以前没有把院子和房子里面彻底的隔开,每次吃饭就好像身处于大自然,各式各样的树花草木一年四季都不会显得荒凉。现在却发展成这样了啊……”

  “时代在飞速发展嘛,理科那帮人都长大了,越来越厉害了,但政治那家伙不把研究成果好好利用,反而引导着人们盲目跟风也不知道制止。”

  修辞笑了,“你这话说得也很盲目,这些事和政治无关吧?你对政治还是那么偏激啊。”

  “你现在已经彻底两耳不闻天下事了?”这声音听着怎么那么像政治……“诶?政治?!你从哪冒出来的!”诗词凭阑站着,突然看见窗户里映着政治的影子,吓了一跳,“历史呢?”

  “他回去了。”政治说道,微微皱着眉看着诗词,“你是打算不再管政事了?”

  诗词第一个想法是,政治关我毛线事?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政治的用意。“你、故意让我来旁听的。”诗词很笃定地说,沉默拉一会儿,诗词苦笑道,“政治,你果然很令人讨厌啊…”政治从不做无用功,自己对于政界是有一个名头在,不像语文之类是基本脱离的,但近两年却是管的越来越少,估计权利也被架空了不少。政治估计是想借什么机会把自己原本的地位拉回来。

  诗词从古至今对于政事都多多少少掺一脚,毕竟自古以来无论诗人词人曲人,大多都在朝为官,虽然也有像马致远柳永那样梦想着为官可就是死都不如愿的。所以,诗词是懂政事的。

  “我们本就相看两厌,不是吗?”政治说的不动声色。

  “是啊,自古诗人有幸为政的,基本不作诗来骂骂朝廷有多么黑暗,还是浑身不爽。”诗词懒散地靠在窗边讽刺道,“现在我也一样。”

  “那都是毫无用处的附庸风雅,政治本就没有干净的,受不了就别来。”政治语气很平淡,“这滩水你趟不趟。”

  诗词沉默了一下,笑得一脸灿烂,混了那么多年,她的表面功夫也不会弱,“来,怎么不来。”

  “好,今晚等我邮件。”政治说完就不作任何停留,直接无视了诗词在哀嚎:“你要不要这么速度,我还有周一的演讲要准备喂……”

  诗词其实没那么喜欢参与政事。就像古代那些诗人一样,抱着美好的期许来到这个领域,一次次失望着,却依旧执着想要达成自己的梦,最后遍体鳞伤。杜甫忧国忧民,最后落了个亲朋无一字的下场;李白再如何豪放开朗,也难免面对月下独酌的孤寂;陆游一心念国却只能僵卧孤村身老沧州。这样的例子太多太多,诗词早已明白政治的黑暗,她已经很累,已经不想再管,却仍然飞蛾扑火般踏入官场。

  诗词知道政治怎么想她,她太天真,坚持着那些过于虚幻的美好,那是政治看不起的。若不是因为他们都是拟人体,再怎么两看相厌也至少是同一战线上的,否则政治估计完全不会让她掺合。

  诗词突然有些羡慕白朴,那种虽无刎颈交,却有忘机友的环境,那种傲杀人间万户侯的气魄。可惜她是诗词,不能代表白朴一人。

  诗词最后伸了一个懒腰。天色已晚,回家吧,今晚有的忙了。

 

五、

  诗词走在大街上,等准备回家了才反应过来,自己,没带钱啊!这么远的路真要走回去啊!!本来历史可以送自己回家的……都怪政治!要不……打电话让人接自己一下?诗词看着手机,难得的良心发现,算了,自己总是麻烦别人,走回去就走回去吧。当年,自己和修辞不也是走回家的嘛。

  那时,诗词把车钥匙给修辞,带着醉意的话说地豪气十足:“我喝酒了,你来开吧。”因为修辞喝了一晚上果汁,虽然酒也喝了,但估计也就那么两三口口,所以问题应该不是特别大。但是修辞仍然摇头,说,“我不会开车。”

  “啥?”诗词一下子惊呆了。

  “额……学过车,但是那是好久之前的事了……所以还是别开了吧。”修辞有点抱歉地对诗词说。

  “难道要走回去吗……我没有带钱的习惯啊!”诗词哭丧着一张脸,“你带钱了吗?”

  修辞摇头,诗词的希望破灭了。“我不要露宿街头啊!”

  “走回去吧,散散步也好。”

  “你知道这儿离家多远吗?”

  “几公里吧……或者几十公里?”

  “修辞,我知道我的直觉不靠谱,但是“认为你很可靠”这条绝对是不靠谱中的佼佼者……”

  修辞苦笑了一下,“抱歉……我会去重新考驾照的……”修辞拉起诗词的手,往院子门外走去,“慢慢走吧。”

  那天诗词又困又累,就是这样还走了三个小时才到家。为了让自己清醒点诗词滔滔不绝地讲了好多,修辞有时会笑着应几声或者点点头,偶尔会发表自己的看法。那条路好长好长,她们走了好久好久,那时诗词以为她会一直牵着修辞的手走更多的路,走过一年年春夏秋冬,不求像物理化学那样亲密无间,但至少会互相陪伴着直到某一天厌倦,她以为那一天还在很遥远的未来,没想到,如今这条路上就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修辞,你看,路边的花儿又开了诶。诗词无端想起了那句诗:去年相送,余杭门外,飞雪似杨花。今年春尽,杨花似雪,犹不见还家。

  诗词苦笑了一下,自己又矫情了。还是想点现实的吧,例如该怎么应付周一的演讲……内容是高冷点还是亲民点……要不尝试一下逗比路线?太久没有写这玩意儿,都不知道该怎么写了,里回炉重造只差一步了……

  一般发言都是那些一级学科,偶尔也会有那种经济学这样次一级的学科。但是自己,完全就是个异类。自己其实根本算不上学科,百度娘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连修辞学这种听都没听过的学科都可以给出一大段百科,可是就是找不到诗词的地位。诗词只是因为古代的诗词歌赋过于常见,如此繁盛而诞生,近代人们也注重对于诗歌的学习和传承,诗词才这么一直混到了现在。自己也是蛮拼的,诗词想。

  诗词一直很羡慕那些主科们,不似自己怎么不伦不类的。哪怕那些小科目她也羡慕,好歹也是学科啊。直到她遇见修辞。这个几乎没有人知道的存在。

  语文一直称呼修辞为孩子。这还真是个孩子,看上去撑死了也只有17岁。“你怎么就是这个小丫头的模样……”诗词刚见到修辞的时候忍不住吐槽。

  “没有多么宏观的学科定义,也没多少人会研究这个,没办法的事。”修辞笑着,透着一股子无奈。

  “没啦,你的存在不就是为了能写出更完美的文章,你很厉害。诗歌没有好的修辞也是很苍白的。”诗词搂着修辞的肩膀安慰。

  “仅仅懂得渲染修辞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我不是语文也不是文学,优秀的文学家懂得怎样让文字深入人心,所以他们也会是优秀的修辞学家。而顶级的修辞学者,什么也算不上。”修辞这番话说得很漠然。其实这已经有的否定她自己的意思了,可诗词却想不出任何话反驳。那一刻诗词突然觉得政治很厉害,什么话都能接得完美无缺滴水不漏,虽然政治不是用在这个地方的。

  那天,诗词突然觉得自己还是很幸运的。至少还有那么多人知道自己,喜欢自己。

 

六、

  走了两个多小时,手机铃声响了。诗词看了一下屏幕。又是政治…真他喵的不想接啊……

  “喂……”诗词说着,正好处于很吵的夜市之中。

  “你还没回家?”

  “看在我已经穷得只能走路回家了的份上能不能拨点车费补贴给我……”在诗词把话题扯远之前政治很及时地把话题拉回来了。

  “事情我直接在电话里和你说清楚。”

  “说好的邮件呢……”

  政治很果断地选择没理她;“修辞这一次回来不会待久的。她现在的状况顶多是被放了一个假,回来探亲。”

  “哦,那又怎么。”

  “你应该希望她能回来,对吧。”

  “嗯……不希望。”

  “那也行,但是你要把她从英方手里要回来。”

  “为什么。”

  “有一些其他利益关系,我还有点事,明天你来一趟。”

  “……”

  要回……修辞么。那个时候,她们已经确认了恋人关系。无论做什么,她都很希望把修辞带在身边,而修辞也一直都是那么的乖巧。站在一旁一她特有的方式去注视这一切。可不过几个月,她就得到一个通知,修辞被作为文化交流者将去驻守在英国。

  那天诗词拿着那份文件怒气冲冲地冲进文科组办公室,把文件摔书桌上。办公室里大家都惊了一下,不过很快,都是一副了然的样子。

  “你们都知道。”诗词说,语气没有失控,出乎她预料的冷静。

  “所以,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是吗。”问句,陈述语序。而陈述的事实总会令人心寒。

  “修辞呢。”诗词问。

  “秦歌想,你冷静点。”语文皱眉看着她,出口的名字已经换上了正式的称呼。

  “修辞她知道?”

  “这是她自愿的,你现在这个样子做什么。”政治说得很冷漠,诗词觉得自己对政治的厌恶值直线飙升。而且,政治说出来的话,也没几句是可信的。

  “歌想,这的确是修辞自己提出的。你应该尊重她。”可是连语文都这么说。

  “你自己应该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这是政治的声音。

  “反正我们的生命是无尽头的,分开个几年也没什么,看开点,年轻人。”这是历史懒散的语调。

  “我们那里其实很不错的,修辞会喜欢的,别担心。”这是英语的安慰。

  以及最后语文家小区里,那棵火红的枫树,叶儿落下,漫天遍野的深红,修辞的身影多么渺小。“诗词,是我自己和政治提出要去的,你别多想。”“你很好啦,没有对你不满,你是个好姑娘。”诗词问她,那你为什么不能留下来。她说这是最好的选择。诗词问她甘心吗。她说:“有什么不甘心呢,本来就是我自己提出的。有过那些回忆就够了,结果也没那么重要了。”

  对,她是修辞,不在乎开始不在乎结局,只注重当下,哪怕是当下她也无所谓快乐或悲伤。每一个场景她都那么珍惜,那么喜爱,但是,喜爱是一会儿事,她也永远不会想着去挽留去争取那些美好。她不是文学,不会对这场故事有太多的感慨,也不会去构思故事的发展,只要有那些片段让她去回首她就满足了。诗词嘲笑自己,她怎么还是没分清楚,王染雯,是修辞呢。

  漫天的红是要纪念什么吗?红色代表着热情吧,可修辞的背影为什么让我觉得那么冷呢?

  诗词记得那段时间自己一直闷闷不乐,不再去语文那里蹭茶喝了,而是蹭酒。语文总是骂:“为什么你不高兴却跑来坑我酒?!而且眼光也太tm的毒了吧,哪瓶好喝哪瓶,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故意的!?”

  “酒再好,不喝也是暴殄天物。”

  “你把酒当水喝难道就不暴殄天物了?!”语文总是气急败坏的样子,但是也许只是装装样子,因为语文从来没有拒绝过诗词的蹭酒,每次都颇有耐心地陪着她,诗词看在眼里。

  “谁好也没有大哥好啊……”有次诗词醉了,这么喃喃道。白炽灯那么亮,就像古时没有霓虹灯干扰的月色,多么的亮眼。灯火阑珊下,醉得忧伤。她隐约能感觉到语文的无奈,以及强颜欢笑般的调笑;“那你怎么报答?以身相许?”

  “才不要!姐一个人乐着呢!”诗词眼前已经发晕,那个安静的姑娘似乎就在眼前浅笑,“实在不行,也必须是我娶啊……”声音轻得宛若叹息,一声长叹含多少蕴意,只有叹气的人自己知道了。

  

七、

   再后来,诗词悲伤劲儿过去了。语文就总拿这件事来调侃。

  “诗妹妹,说好的嫁我呢……”Σ(・□・;)

  “谁跟你说好的!”( ゚д゚)

  “你醉的时候说的可动情了。”( ´ ▽ ` )d(^_^o)

  “那种话怎么会可信!?”(╯°□°)╯︵ ┻━┻

  “我只信酒后吐真言!”ヽ(´o`;

  “瞎掰!”(╯°Д°)╯︵ /(.□ . \)

  以及下面围观群众的的doge表情。

  诗词看着电脑里的对话,沉默着看不出在想什么,然后点开了那个小企鹅,更新了动态,一首诗,悬在动态最上方,没有回复没有赞,在这个清冷的夜,有多少人未眠,又有多少人能体会自己的心境。修辞的外套还没有披在自己身上,下意识的回过头,却只寻了满地失望。诗词轻笑了一声,破了这寂静,亦或是掩饰。

  也许语文看懂了那首诗明白自己并未放下,也许历史又默默的知道了自己的心情又做了一会儿好人告诉语文别戳人痛处,也许只是个巧合只是因为语文觉得没意思了。总之,语文再也没有那这事开玩笑。笑着,不代表快乐;乐观,不代表放得下。语文不知道,每次听到那些调笑的说辞,自己心中还是会徒然一落,却依旧不动声色,笑着去附和,打打闹闹。乐呵呵的模样背后是满目疮痍,但就这么笑着,嘴角就这么勾着,仿佛自己就真有那么开心似的,仿佛自己就真的已经无所谓似的,仿佛自己真能处理好那些麻烦的情绪似的,仿佛那些仿佛不是仿佛似的。

  但那些真的都是过去了,现在语文、历史、政治再次提起那任性的姑娘,自己也能那么淡定的说一句“那又咋了。”真的,没有谁离了谁是活不下去的,何况诗词这类拟人体本来也不是为了感情而生的,她还有自己热爱,承载的东西。“我女朋友是诗词歌赋!”不久前,诗词还这么在办公室吼过呢,当然被一群人轰出去这类后续发展就不要管它了。

  要回修辞……好吧,活儿还是可以干起来了,今天至少得把演讲稿子写出来。

  半夜时分,诗词把稿子往桌子上一扔,把企鹅签名改成了“夜里挑灯夜战,字千行,人欲狂。”躺上床之前又把政治骂了一遍,再为自己迎接美好的明天打气。要有“明日风回更好”的乐观心态,这是诗词坚信的。无论明天有多少挑战,有多少麻烦,有多少坎坷,有本事你来啊,只要天依旧蓝,只要太阳依旧在,只要令人哭笑不得的那一群逗比还在,那未来还是那么美好。

  qq动态从最新更新的签名往下翻,翻过一个星期、一个月、一年,最后停留在那一年冬,最寒冷的季节,屏幕的光微微亮着,映着那首小诗:

               清平乐•无题

  自君西行,醉梦寻合欢。红树半截留断影,空守佳人不再。

  笑声依旧流浪,掩心底败絮残。放不下已成劫,拿不起已成空。

 

八、

  早上诗词醒来后就赶往政治哪里。路过一片枫树林时诗词神情又一阵恍惚。语文曾经问过她,你既然那么希望修辞留下来,你为什么不拦着她?诗词沉默之后,说,我不知道。那你后悔吗?语文又问。诗词摇摇头,眼神空茫,也不知是想起什么,回答依旧是,我不知道。语文轻轻叹了一口气。诗词笑了,笑得如花,说,别担心啦,哥,我心里有底。语文盯着她,诗词还是笑只是笑。

  我……心底当然有底……诗词熟知政治,当然明白,修辞的确是最好的选择。英语来到中国,算是文化交流者,近期政府逐渐拉低英语的地位,英方看不下去,来索要中国的交流者。语文肯定不能走。只能是一些不重要的小科目。修辞若不去,说不定去的人就是自己吧。其实从各方面分析,修辞简直就是完美的人选:她一直长期隐居,多数人根本不知道她的存在,她去,大家并不会觉得缺了谁而感到别扭惋惜。而且文学修辞手法是很重要的,从场面话来说,能给足英方面子。并且对于她自己来说……也许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隐居,是吧。

  诗词心底一阵难受,连忙移开视线,强迫自己去关注一点别的东西,例如:天气啊……人真是多啊……之类。不过是道天凉好个秋,愁依旧在,伤依旧疼。

  她有时候会迷茫,修辞不重要,所以她就是牺牲品,是吗?她曾经对修辞感慨过自己对语文历史这类主学科的羡慕。修辞说:“可惜我们只是小人物。”

  诗词愣了一下,苦笑:“是啊,我们只是小人物。”我们没有大人物那么的重要,没有他们那般耀眼,可是我们依旧顽强的活着,过着属于我们小人物的日子。

  “管他勒,反正咱也有咱的好处,乐得自由。”诗词说。修辞笑着点头附和。

  其实诗词懂,他们这种类型倒还好,人类才是最惨的。那些可悲的人们啊,掩在那些光芒之下,只是不停的抬头仰望,然后走着自己的平凡之路。“大多数人其实都那么平凡,可就是这些平凡造就了那些奇迹。”这是修辞的话,诗词信。

  偶尔的伤秋悲春就可以了,生活要是时时刻刻想着这些是很累的。直到修辞的走,诗词对于自己的平凡,自己的无能为力才感到前所未有的失落和无奈。难道就因为她的不重要就可以随便牺牲吗?弃车保帅,是必然吗?

  政治这回打算彻底要回修辞,主要原因肯定不是他有多么可怜修辞,不过是因为某些利益的关系罢了。但诗词是有私心的。政治表示宁愿让英语回去也把修辞要回来,警告他们英语是否留在我们这儿完全不重要。

  好勒,难得感觉政治你这么帅!诗词笑着调侃。在政治做出任何反应前,溜了出去。政治看着她的背影。最初的政治就是为人民服务,请相信无论政治有对么肮脏不堪,他的初衷依旧是好的。

 

九,

  诗词默念着很快就可以见到我家萌萌嗒无与伦比可爱小修辞了呐。念着念着,脑海中浮现的不是与修辞重逢的模样,却是与修辞的初见,那是已经埋没在记忆中的初见。

  修辞的起源出乎意料的早,在先秦就可以寻到踪迹。然后在魏晋时期修辞的定义变化很大。但真正成立为一门学科,则是在1919年五四运动之后。

  魏晋时期的修辞主要用于批判文学作品,所以据语文描述,那时候的修辞小朋友是相当不可爱的。语文说了一大堆,诗词概括,就是一标准愤青。

  语文那天神秘兮兮的告诉她,其实她与修辞的第一次见面就是那个时候。那时的修辞妹妹当真就是一孩子,诗词也属于未成年的模样。语文说她把修辞带回来的时候,你两很快就吵在一起,拉都拉不开,谁让两人都是死倔的脾气。诗词想象了一下当时的样子,嗯、想象不出来。

  在语文鄙视她那破记性的时候,诗词很无所谓,我又不是历史,记那么多干嘛。

  而现在,诗词在路上望着一路繁花,突然很想很想问问历史,自己与修辞的爱恨情仇。那时我们会一起讨论文学吗?那时我们是不是吵吵闹闹惹得语文把咱两都赶出家门?那时我们有过流浪吗?又或许只是普普通通的相见、擦肩,为百年后的这场相遇铺垫?

  以前修辞在自己身边,就不太在意什么过去的故事,因为未来的路还长。然后,命运再次告诉了自己,什么叫人算不如天算。文学一类产物感情本就细腻,而现在诗词就觉得鼻子酸酸的。

  诗词闭了闭眼睛,想着不回家了,想着哪里有Wi-Fi。最后走进了一家麦当劳蹭上了网,写起了演讲稿。

  而这一坐就是整天。写着稿子刷这空间偶尔发个短信关心关心大哥的生活思绪绕着那个心心念念的人。

  这天,诗词站在演讲台上,下面是黑压压的人群,手里拿着昨写得被语文吐槽的稿子。

  “这哪是什么演讲稿,你简直就是在炫你和修辞的关系好吗?”

  诗词扫了眼主题,《修辞手法表达文学情感的重要性》,然后表示自己真不是故意的。

  诗词深吸一口气,朗读起来,音色婉转韵律优美,这是诗词的习惯了。内容明明是严谨充满学术性地论学科。可是脑海里冒出来的却还是那货的笑。自己完了。诗词一边读着一边想着。

  发言完毕时赢得满场掌声,虽然这有可能只是学生们的习惯和素养,但诗词还是心满意足地笑了。诗词,她想证明,修辞,并非那么不重要。放下稿子抬起头,顿时一愣。人群之中就那个人最显眼,站在最边缘的地方,靠着一棵树,脸上笑意盈盈,望着这边。记忆中的瞳,记忆中溢着笑的嘴角,记忆中略有棕色的长发温柔地批在肩上。嘴唇似乎动了动。无声却硬是被诗词听到了。诗词笑了,坦然而灿烂。我们还有无尽的春夏秋冬在未来。

  “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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